天稍微有点冷了。
最近市政门口的抗议声音一直没停过,每次路过的时候都可以看到二三十个人举着示威的牌子,要求停用城市气候调节器。
这些自然主义运动分子的努力多多少少取得了一些成绩,所以今年一直到深秋,气候调节器都还没开启。
罗门站在二楼卧室的阳台上,给自己点了一根烟。
他麻木的看着灰凄凄的秋天笼罩了整个城市,路上的行人都带着一脸的苦大仇深。
“亲爱的,早餐。”身后传来了一个温柔的声音。
罗门用手驱赶着自己制造出来的烟雾,然后拿起堆在阳台上的一只啤酒罐,将还剩大半截的香烟按灭在了里面。
妻子将餐盘放在了阳台的小圆桌上。
今天的菜单是西芹蔬果汁、蛋白碎加上菠菜与薄荷叶的沙拉、以及一碟抹上了帕尔玛奶酪的烤面包。
罗门一口将杯子里的液体喝下了一半,然后用叉子开始享用沙拉。
他做了个手势,皮下打装的CRK立刻就启动了墙上的粒子屏。
“近火星移民空间站的旅行社工会最近对火星太空电梯提高票价的行为表示极大的不满,并指责对方在进行某种暗箱操作。”
“悉尼大学对南极海洋物种考察的工作取得了新的进展,在远海带发现了原本认为已经灭绝的南极磷虾新种群。”
“奥斯陆战后重建8周年纪念日上,上千民众涌上街头,一起纪念这个悲伤但光明的日子。”
实在是让人提不起兴趣的新闻……罗门这么想着,然后把注意力放在了妻子精心烹制的早餐上。
“不是说今天有周刊记者的采访吗?”妻子笑着问,“你准备选哪条领带?”
“实习小记者而已,没什么好准备的。都是例行公事。”罗门摇了摇头。
“嗯……棕红色那条怎么样?”
“带羽纹的那条?”
“对,你弟弟婚礼的时候你打过那条。”
“就它吧。”罗门漫不经心的将杯子里剩下的饮料一饮而尽——实在是太难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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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高兴见到你,先生,我的名字是迈克罗斯……咳咳。”
“很荣幸你能接受我的采访,先生,我是迈克罗斯……妈的……”
“先生,我是明日周刊的迈克罗斯,能得到采访你的机会是我的荣幸……”
迈克罗斯整了整领子,对着镜子继续练习着即将要用上的开场白。
主编大人在自己再三的恳求之下,终于将这么重要的采访任务交给了自己。
在接到工作的时候,迈克罗斯兴奋的差点从总编室的窗户跳出去。
说是重要,其实也只不过是大牌记者完全没兴趣的残羹剩饭而已。
【末日】已经过去十六个月了,读者们对这件事的兴趣已经接近透支。
那件事情从世界范围内的恐慌慢慢变成了偶尔才会提起的谈资。
数千万人在一夜之间蒸发,而且仿佛就这么永远的蒸发掉了。
不仅仅是肉体上的蒸发。
除了他们的亲人,这些人的存在几乎也已经要被这个世界所遗忘了。
但至少现在还没有,所以主编大人才会安排自己做这个采访。
采访对象是坐落在本市的生物发电厂的主管,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毕竟生物发电厂的保密级别比一般的机关都要高。
拙劣的开场白还没有练好,CRK的定时就在耳朵里响了起来。
迈克罗斯一边咒骂着一边抓起外套,从三十平米的出租屋里冲了出去。
坐上了租来的自动浮车,迈克罗斯长舒一口气,然后开始再三审视起自己的采访稿。
采访稿通过CRK的联合角膜芯片,在视网膜上发出烁烁的黄色,就好像迈克罗斯眼睛在冒金光似的。
的确是有那种不会发光的角膜芯片,但很可惜,凭迈克罗斯的薪水完全买不起。
浮车通过规定的车道迅速前行,并且在半个小时之内到达了目的地。
因为已经预约过了,所以浮车在驶进厂区的时候完全没有受到阻拦。
不过看着车道两侧那些像是铁皮井盖一样的东西,迈克罗斯就知道,像这种地方,如果自己没预约就闯进来的话,立刻就会被那些隐藏着的自动炮塔炸飞。
荷枪实弹的守卫在巡逻着,错落有致的脚步声哗啦哗啦的在迈克罗斯的耳边响起。
这种声音让他更加紧张了,生物发电厂看起来甚至比普通的军事设施还要危险。
不过所有人都知道,这不仅仅是因为生物发电厂是重要的资产,更重要的是厂方还要负责发电单元的安全。
很多人都带着某种希望,希望那些消失掉的人在某一天能从那里面重新走出来。
事实的确支持着这种猜想。
当【末日】发生之后,很多人强行打开了【神都】的游戏仓,但是里面空无一物。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无人的游戏仓依旧可以产生着能量,保持着最根本的发电能力。
所以最后公众和权力系统之间达成了协议,将发电单元按照病房的方式进行看护和管理,总而言之就是尽可能的保持了原状。
而很多绝望而单薄的家庭,也选择把家里的游戏仓交给了生物发电厂进行维护管理。
迈克罗斯的浮车很快停了下来,一个年轻姑娘早已经等在停车场。
“迈克罗斯先生,欢迎。我是罗门先生的助理。”姑娘露出职业性的甜蜜笑容,这笑容让迈克罗斯心旷神怡。
“很荣幸!”他伸出手和姑娘轻轻握了一下。
姑娘穿着贴身的商务套裙,身体的曲线尽显无疑。
举手投足之间还洋溢着一股刚刚融入职场的自信和热情。
尤其是那丰满的上半身,看的迈克罗斯口干舌燥,拼命才忍住将目光挪过去的念头。
迈克罗斯跟着姑娘向身后那座巨大的建筑走去。
建筑不高,只有六层,但是占地面积特别大。
进来的时候迈克罗斯就已经注意到了,整个厂区里面像这种规模的建筑有四栋,不过其他建筑都只有三层的高度。
另外三栋离这里非常远,几乎算是在另外一个园区了。
这栋主建筑的门非常大,大厅也相当宽敞,很明显是为了出入货物而这么设计的。
想想也是,电厂这种地方毕竟不同于酒店和宾馆,并不需要多么庄重的门脸。
“这是你们的主楼了吧?”迈克罗斯一边四下打量着一边问道。
“是的,这是A栋。行政部、技术部还有职工宿舍都在这里。”姑娘回答着他的问题,丝毫没有放慢脚步。
“不光是这些吧?这地方大的吓人。”
“最高级【电池】的安置也在这栋楼里,这是为了保密级别安排的。之前不少记者过来做的专访已经提到过了。”
“嗯,好像有点印象。”
无聊的对话持续了几分钟,迈克罗斯终于被带入了电池机关负责人的办公室里。
主管罗门在这个生物发电厂建立的时候就坐上了这个位置,所以在本市的上流社会他还是比较有名的,迈克罗斯也不是第一次见到他。
只不过,之前对方从来没有注意过自己就是了。
礼貌而热情的寒暄了几句,迈克罗斯总算是把话题笨拙的引到了以前准备好的话题上。
“罗门先生,政府支持补贴生物发电厂已经将近十八个月了,你觉得这个政策会继续延续下去么?”
“那要看纳税人的心情,如果某一天他们终于厌恶了这种为了安抚情绪而诞生的支出,大概就会叫停吧。”罗门一本正经的回答。
“如果停了补贴,会不会对电厂员工们的待遇产生影响呢?”
“基本不会,我们有很负责的保险公司对员工做了详细的保险产品规划。”
“就你个人来看,生物发电厂的前景仍然光明么?”
“在我看来是的,这种能源虽然效率有所欠缺,但是非常环保。我想自然主义者应该很喜欢,至少我们不会像核电站那样焦头烂额的应对门口源源不绝的示威者。”
一系列枯燥而乏味的采访被迈克罗斯生硬的扔了出来。
如果不是罗门略带风趣和幽默的回答,整个采访简直就是一场菜鸟记者所能创造的最大灾难。
罗门表现出了极大的耐心和热情,但迈克罗斯再笨也知道,那只是一个商界老手在处理类似问题上驾轻就熟的手腕。
对方非常清楚该怎么让这种令人尴尬的场面平滑而温柔的过渡到结束为止。
这一切都是因为迈克罗斯所准备的采访稿太过低劣。
可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所有令人感兴趣的问题早就在一年以前被各个层面的媒体挖了个一干二净,他现在唯一能够想出的就只能是一些结合现在社会状况强行拧巴在一起的问题。
政府持股的生物发电厂项目在【末日】那一天之后迅速被恐惧和愤怒的民意推到了悬崖边上,与此相关有外包业务的公司在一天一夜之间股价崩溃,无数有相关业务的公司破了产。
最后,所有的生物发电厂全都从政府持股中拆分了出来,由全球各地的本地企业以低价接手。
至于那些破产的公司是不是现在接手企业的皮包公司,那就没有人能够说清楚了。
这些金融法律方面的东西完全不是一个普通老百姓能够搞清楚的。
媒体也是一样,结合了各大经济巨头和公共政权一起,以最大的努力利用舆论把来自社会各个层面的怒吼声平息了下去。
可以说自人类诞生以来,媒体、企业和公权力从来没有像那天一样这么团结过。
本地的生物发电厂在过渡之后,罗门仍然稳稳地坐在自己的主管位置上没动过。
官方声名给出的理由很简单,罗门拥有完成自己职责的优秀能力和态度,所以没有必要换人。
而街头巷尾却也有各种关于背后黑幕的说法。
迈克罗斯这种没势力没背景的小破记者,自然不敢把这方面的问题搬到桌面上来考问罗门先生。
“您对电厂未来的规划是怎么样的呢?”
“我会努力让员工的工作满意度提升,并且向社会继续提供安全、洁净的能源。”
最后一个拙劣的问题问完了,迈克罗斯长舒一口气,轻轻摆动着指尖,关闭了视网膜上的采访稿。
办公室陷入了一阵尴尬的沉默。
当迈克罗斯意识到了这种尴尬之后,心里诞生了一点点慌张,他努力想要找到一些可以化解这种尴尬的措辞。
很可惜,他越是这么想就越是慌张,以至于沉默变得更加冗长。
他急切的期盼着罗门能够像刚才一样,起一个令人舒服的话茬,然后结束这种沉默。
可是罗门什么都没说,他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像是在想什么事情。
迈克罗斯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罗门先生……”
“你不好奇么?”罗门礼貌而和煦的笑容完全消失了,他侧过转椅,眺望着身后落地窗外面的景色。
“您是说?”
“这里。或者【神都】。”罗门声音变得很轻,就好像是在自言自语,但迈克罗斯可以听得非常清楚,“五千万人在一夜之间失踪,没有人能够给出让人信服的答案,到现在也没有。倒闭了几个公司,查处了一些玩忽职守的人,但是却没有人或者没有集团真正承担这件事情。没有原因,也没有可以觅踪的结局。你们媒体一直在成为我们或者其他什么人的帮凶,到最后也只能让时间来抹平一切负面的情绪……当然,这很正常,商业化的媒体就一定要和利益集团绑定在一起。当某件事会损害所有人利益的时候,大家自然会站在一起……”
罗门所说的话有些混乱,但迈克罗斯却深有同感。
“所以,你好不容易搞到这个机会,就不想问几个你真正想知道的问题么?”罗门将视线重新转到了迈克罗斯身上。
“我……想问。”迈克罗斯在不知不觉之中,全身都在颤抖。
“问吧,不要再打开那可笑的采访稿了,眼睛冒光实在是看着很可笑。”罗门交叉双手放在办公桌上,面无表情的说道。
迈克罗斯牙关不住打战,他的脸扭曲着,努力挤出了一个问题:“他们……还能出来么?”
“我不知道。没人知道。或许有,但肯定不是我。”
“是啊……没人知道……”迈克罗斯用手捏住自己的太阳穴,“我早就跟她说过,不要在里面睡觉!!可是她不听……现在留下我一个人……妈的!!”
“是妻子?”
迈克罗斯捏了捏拳头,低下头去:“是女朋友。感情没那么深,才认识三个月而已……”
他开始微微啜泣,不知道为什么情绪有些失控。
“可是我真的很喜欢她!!她是唯一一个觉得我做记者是很帅气的人,连……妈的……可是全世界都好像在找借口!!没人问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十几个月了,所有人都像是得了失忆症!!再也不去追究个钟缘由!我们作为媒体,难道不是要给大家展示真相的么!?可是那些臭狗屎大佬们,表现出的那种态度,就好像我们这些追求真相的人才是错的!不光是他们,整个世界都是这样!!到底他妈的那里出了问题!?他妈的!!”
迈克罗斯像疯了一样在一个陌生人面前大吼大叫着,然后精疲力尽的倒在了椅子背上。
房间里又变得安静起来,许久之后,当迈克罗斯重新喘匀气,罗门才再次开了口。
“你进去过么?”
“哪里?”
“【神都】。你玩过那个游戏么?”
“玩过两个月。”
“喜欢么?”
“没什么意思。虽然里面做出来的环境很好,但是并没有什么好玩的。别的虚拟现实游戏也造的出一样的优美环境,而且大部分都比【神都】壮观得多。我想要玩战士的,可是去打怪物的时候,才发现简直和外面的真实世界是一样的。光是打死一个野兽就会累的半死,这有什么娱乐性可言?把一个游戏做的和外面一样真实,简直是吃错药了吧!?”
可能是心里的障碍被打破了,迈克罗斯忍不住把自己的想法一股脑的抱怨了出来。
“可是她就那么喜欢这个破游戏,一有机会就待在里面,真是气死我了……”
罗门看着他:“那只能说明,你不了解那个游戏。”
“我的确不了解……我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会喜欢玩那个游戏,我也不想知道。”
罗门呵呵笑了一声。
“我曾经经历过一次火灾。那是20年以前了,我还住在一栋三十多层的公寓楼里。着火的时候我还在睡觉,等醒过来的时候火已经很大了。和电影里面看到的那种火灾完全不一样,我曾经就觉得,忍一忍冲出去就是了?可是当身在其中的时候才能明白那种热度有多么可怕。不要说冲出去了,单单是隔着火焰四五米都无法忍受。加上浓烟和崩塌的天花板,我只能跑到阳台上。浓烟从我身后扑过来,让人无法呼吸。”
迈克罗斯听着罗门的话语问:“为什么要给我讲这个故事?”
“我的问题是,如果你是我,你会选择被浓烟呛死?还是跳下去摔死?”
年轻的记者沉默着,摇着头:“我不知道……你是怎么选的?”
“我怎么选的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人类其实一直都面临着这种选择。”
罗门不着头脑的话让迈克罗斯感到十分不安,但是在他问出新问题之前,罗门就打断了他。
“她的游戏仓在我们这里么?”
迈克罗斯先是微微一愣,随即点点头:“在你们……嗯……C栋地下二层。当时我和她母亲一起送她过来的。”
“你们试着打开过那东西么?”
迈克罗斯摇了摇头:“我们不敢……怕暴力破解会弄坏什么东西,怕别人都可以出来她却出不来。”
“和我助理打个招呼,你可以去看看她。”
“谢谢您……”
访谈就这么结束了。
迈克罗斯最终还是没有选择让女助理带他去C栋看望自己的女友,因为其实所有人都知道,就算到了那里,自己也只能看到一台冰冷的游戏仓而已。
********************
周末之后,在截稿日之前,迈克罗斯整理好了自己的采访稿,迎来了崭新的工作日。
公共浮车在公用交通车道上堵了整整四十分钟,他才打着哈欠来到了编辑部,手里端着一杯热腾腾的咖啡。
“老大,我稿子写好了。但是有些地方我觉得可能有点犯忌讳,你帮我改改?”
罗门的采访让迈克罗斯感受到了很多不一样的东西。
一种属于记者的责任感一直在这几天里煎熬着他。
虽然人微言轻,但迈克罗斯终究还是不想成为这个沉默世界里的一份子。
于是他写了一篇激烈而攻击性极强的稿子。
虽然也知道九成九会被老大枪毙,但他却特意选择在截稿日才出现。
这样的话,因为时间不够,或许老大会少删减一些自己稿件里面的激进观点……
可是,当他走进编辑部的时候,所有人都像疯了一样在大吼大叫。
“联系伯纳德!!他有人在沙特!!”
“我操!!机票根本订不上啊!!”
“让管服务器的和技术部的人都过来!!休假的也都叫回来!访问量要爆炸!!”
井井有条的办公室已经变成了狂欢的中央广场,所有人都在扯着嗓子叫喊,纸屑和各种东西被扔的到处都是。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迈克罗斯连忙拉住身旁的朋友,大声问道。
“出来了!!他们出来了!!在耶路撒冷!!!”
“谁!?”迈克罗斯脑子轰的一声炸成了一片空白。
“【神都】里的那些家伙!!”
“全都出来了么!?怎么会在耶路撒冷!?”迈克罗斯大叫。
“鬼他妈的知道!!有的游戏仓也打开了!!他们回来了!!”
“迈克罗斯!!给我把你的屁股他妈的挪过来!!”主编在办公室的另一头大叫着,“再在那傻站着我一定操死你!!”
已经没有让脑子思考的余地了,迈克罗斯的头上立刻被扔了一大堆的工作。
在这一天,媒界的所有人都提前过上了圣诞节。
爆炸性的新闻。
已经失踪了十多个月的【神都】玩家再次出现了。
第一个从游戏仓里重新走出来的玩家在乌克兰,然后是不列颠、大马士革、赫尔辛基、纽约、上海……无数人推开了游戏仓的舱门,重新站到了人类的世界里面。
但人数最多的,还是在耶路撒冷之外的戈壁之中。
那片渺无人烟的荒漠里,涌出了无数身影。
没有游戏仓,没有电力,甚至连人都没有的地方,在瞬息之间被曾困在【神都】之中的玩家所占据。
他们走向了耶路撒冷,并把自己回来的消息撒向了全世界。
媒体几乎在瞬间就推测出了其中的规律。
在耶路撒冷出现的每一个玩家,其游戏仓都被破坏掉了。
于是大家再次清晰的认识到了一个问题——【神都】真的不是一个单纯的游戏。
迈克罗斯在焦头烂额的忙了一天之后,终于得以从办公室里逃了出来。
他跳上了浮车,飞也似的冲向了生物发电厂。
她应该也会出来的吧?
想要在第一时间迎接她的心情已经完全占据了迈克罗斯的神志。
厂区的外面已经挤满了人,其中大多数都是其中电池们和托管游戏仓的家属。
医院、消防队、国民警卫部队也都到齐了,原本安安静静的厂区简直变成了世界大战的战场。
“我是记者!!”迈克罗斯用力往门口挤着,想要找到一个进去的机会。
“滚你妈的!老子是记者!!”他周围数十人高声叫骂道,把脖子上的记者证晃来晃去。
场面几乎要失控了,不少回归者已经露了脸,他们被警察保护了起来,由医生们做着诊疗工作。
不过相对于整个厂区近十万人的【回归者】来说,目前回来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不过令人放心的是,这整整一天的时间里,仍然有源源不断的人从游戏仓里走出来,一直没停过。
就在迈克罗斯被挤得喘不过气的时候,他突然看到了罗门的女助理。
女助理对他露出了一丝笑容,不易差距的用手指给他指了另外一个方向。
迈克罗斯心领神会,他气喘吁吁的从人海中挤出来,沿着围墙向厂区的另一个方向跑了过去。
一个小门被打开了,女助理笑着把他带了进去。
“谢谢!!谢谢!!”迈克罗斯感动的都快要哭了。
“是罗门先生想要见你呀,他就知道你会跑过来。怎么?来接女朋友?”
迈克罗斯腼腆的笑着,激动的点了点头。
“我留心了一下,她还没出来呢。罗门先生想让你再过去聊一聊,这次好像有很多爆料想要和你说呢。”
迈克罗斯已经兴奋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他跟着女助理向A栋走去。
很快,身后那些嘈杂的声音就被夜空吞噬了。
当他们走到A栋里面之后,迈克罗斯发现这里一个人都没有。
员工们要么在休假,要么已经被另外三栋的事情给压的喘不过气来,以至于这里冷清的像是公墓一样。
姑娘带着迈克罗斯向最顶层的六楼走去:“罗门先生说,你应该会是个好记者。让真相大白于天下,需要的就是你这样的人。”
迈克罗斯不好意思的笑起来:“是么……我实在是……”
这句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噗的一声从某个地方传了过来。
迈克罗斯一擡头,一大蓬血液就溅在了身上。
姑娘的额头上留下了一个黑色的洞口,她瞪大眼睛,似乎不敢相信发生的事情。
尸体向地面倒下去,迈克罗斯的心脏几乎要骤停了。
他腿一软,也往地上倒去。
与此同时,一颗子弹擦着他的肩膀钻入了他背后的墙里。
迈克罗斯失去平衡,一路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空中传来了飞行器的声音,十多个全副武装的士兵从绳索上滑降了下来,冲破玻璃闯入了这座建筑的顶层。
而另外一批士兵,则从一楼冲了进来。
迈克罗斯滚到五楼才停下来,全身的骨头仿佛都给摔断了。
他强忍着剧痛,呲牙咧嘴的爬起来就跑。
不知道那些士兵是什么人,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进攻这个地方,身为一个手无寸铁的小记者,迈克罗斯所能做的就是找个地方躲起来。
全身的激素都在疯狂地分泌,连眼睛都花了。
迈克罗斯没头没脑的冲进了一个房间,然后被眼前的景象弄得微微一愣。
数十台游戏仓整齐的排列在长达数百米的房间里,房间的墙壁、地板和天花板都是纯粹的白色,这里和普通的电厂单元房间都不一样,带着一种另类的高端感觉。
来不及想这些,迈克罗斯俯下身子连滚带爬的躲到了两台游戏仓链接的粗大电缆层后面,大气都不敢出一口,连连祈祷对方不会到这个房间来。
事情总是和人们所期望的背道而驰。
一大队训练有素的士兵冲进了这个房间,他们手中的突击步枪带着金属的摩擦声,纷纷对准了一台台游戏仓。
“你确定是这个么?”
“是的,队长。情报说,他们刚出来的时候都是没有力量的,有四个小时的真空期。”
“嗯,不要放松警惕。随时有可能出来。只要舱盖打开就立刻射杀,都别犹豫。”
迈克罗斯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只是努力捂住自己的嘴,将呼吸声降到最小。
“队长,这有血。”突然一个士兵说道。
迈克罗斯喉咙一梗,差点尿了裤子。
他想起来,自己全身都是女助理身上的血浆。
哪怕是一滴也好,那些红色在纯白色的地板上别提有多么显眼了。
几名士兵向自己这边靠了过来,他们手中的黑色枪口像是恶魔的眼睛。
迈克罗斯紧闭着眼睛,用尽全身力气控制着身体的痉挛。
“出来!”一个士兵对他说。
“别开枪!!我只是个记者!!”迈克罗斯高举双手,带着哭音叫道。
他吓坏了,作为一个生长在和平世界的普通人,眼前的一切已经远远超出了自己的承受能力。
“队长,是平民,怎么处理?”
“干掉。”一个冷酷的声音响了起来。
还没等迈克罗斯做出绝望的表情,一道闪光就从眼前掠过,接着就是一片血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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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曾相识的感觉。
当我慢慢变得清醒起来以后,并没有急着推开身前的舱盖。
或者说,我根本没想到通过神都之后会从这种地方重新出现。
上一次回来的情形,已经在记忆中变得无比模糊。
但我可以确定的是,身下的工学软垫所传递来的真实感和上次相比没有任何变化。
我躺在那里,摸了摸腰间的神宫,又摸了摸食影者那边给我的那袋十字金币。
它们都原封不动的呆在它们该在的地方,没有消失。
身上的衣服也没有变回身为【电池】那时候所穿的制服。
这一切似乎都说明,我真的回到了真实的世界,带着我所有珍贵的东西一起。
我不敢推开舱盖,因为我害怕,在推开之后,眼前的世界并不是我的家乡。
因为我的勇气所依仗的东西,并没有如想象中出现。
能量不见了,就好像从来没存在过一样。
或许只是暂时的?我不知道,所以我才感到一点点的恐惧。
躺了大概十分钟的样子,我终于感觉到了一丝丝的能量,它在回复。
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点,连释放出来都做不到,但毕竟是还存在着的。
于是我可以确定,初邪所向往要建立的世界,大概真的实现了吧。
人类,找回了自己的真实。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伸手推开了舱盖。
有些迫不及待了,我想要看看这个世界。
虽然并不是最重要的,但这毕竟也是我选择回来的理由之一。
机械舱盖发出了一声轻响,一丝来自现实世界的纯粹白色从缝隙里射了进来。
我坐起身,然后愣在了那里。
印象中一尘不染的洁白房间,被浓重的鲜血染成了一片夺目的红色。
乱七八糟的尸块铺洒在房间里面,浓重的铁锈味扑面而来。
一个人坐在我旁边的那台机器上面,像一只沉浸在血海中的黑鸟。
“欢迎回来。”他露出一丝阴冷而戏谑的笑容,对我说。
我张大了嘴,发出了不受控制的笑声。
“你……出来了?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梅尔菲斯呵呵笑着,从机器上跳了下来。
我一把将他抱住,混乱的情绪在我的脑海中冲撞着,我不知道除了这样一个拥抱还能做些什么。
“放开放开!真他妈的难看!”梅尔菲斯笑着骂道。
有无数想要和他说的话,有无数想要告诉他的事情,有无数没法和别人倾诉的情感聚集在胸口——只能和他分享的情感。
而现在他就在我面前,并没有被深渊所吞噬。
他拍了拍我的后背,然后连打带拽的挣脱我的拥抱:“这么长时间没见,变得这么婆婆妈妈的,太恶心了。”
看着他的脸,这家伙的样子完全没变,也没有什么身体的伤残。
无论如何,他似乎状态还不错。
鸦羽之刃被他斜插在腰间,像曾经一样。
“你太狡猾了……”我咬牙骂道,“最困难最难走的路,你甩掉我们逃掉了,然后现在又人模狗样的这样出现在我面前,你必须给我个解释!”
“解释什么的以后再说。现在事情还没完。”梅尔菲斯。
“这些是什么人?都是你杀的?”我扫视了一圈脚边的残骸,有一种特别压抑的感觉。
没有想到,我走出神都之后第一眼就会是这种东西。
“是佣兵团。我查到有人会对你不利的消息之后,特意过来救你的小命的。”
我已经算是最早一批进入光面神都回归地球的成员了,但就算是这样,暗中隐藏的某些家伙仍然毫不犹豫的在我出来之前对我伸出了利爪。
我可以想象,如果梅尔菲斯不在这里的话,能量没有恢复的我大概会十分危险。
我将视线挪到了房间的角落里,那里趴着一个瑟瑟发抖的年轻人。
梅尔菲斯没有杀他,他也不像是佣兵团的成员。
“那是谁?”
“一个被卷进来的倒霉鬼,差点让人干掉。不用理他。”梅尔菲斯一边说一边领着我向房间另一边的出口走去。
“到底是什么人特意过来杀我?”我问。
“也不是特意为了杀你的,是针对电厂零级神经拟真的【电池】进行的行动。公共政权里面有一个高级顾问,负责公共政权在【神都】里面的事务,不知道你听没听说过。”
“汞先生?”
“对。这是公共政权内与汞先生对立的派系下的命令。”
“是想要减少新人类的威胁?”
“算是有这个意思吧。但最大的可能其实是为了杀汞先生。根据我的情报来看,汞先生为了隐藏自己的踪迹,当初进入世界的时候特意隐藏身份选择了在相关机构随机进入的形式。你这个设施和汞先生当初进入时所选择的是同一保密级别,所以他们向相应级别的设施都派了人。”
外面世界局势的复杂程度比我想象中要高的多,看来还有太多我没有触及到的秘密。
“你……出来多长时间了?”听着他的解释,我突然意识到了这样一个问题。
“比你们早了两个月吧。”梅尔菲斯回头对我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你果然是落入了深渊吧?”
“没错。最后才发现,神都和深渊其实根本就是一个东西而已。所以出来的话要比想象中简单,哈哈哈!”
“你怎么出来的?”我不依不饶的问。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我们已经走到了房间的尽头。
梅尔菲斯对我做出一个禁声的手势,然后推开门窜了出去。
暂时没有足够能量战斗,所以我选择老老实实的藏在屋里面。
外面传来了一连串肉体倒地的声音以及能量的微弱振动。
当这一切停止之后,我也打开门走了出去。
四五个由梅尔菲斯新制造的尸体倒在楼梯拐角的地方。
我手里握着神宫,跟着梅尔菲斯上了楼。
虽然对这栋建筑的构造不是特别熟,但是我仍然依稀记得,楼上应该是这座电池机关的负责人罗门所在的地方。
只是,不知道这么晚了,他会不会仍然在这个地方。
穿过顶层那布满了玻璃窗碎片的走廊,我跟着梅尔菲斯闪进了罗门的办公室。
罗门的尸体匍匐在地上,身下铺满的血液浸透了厚厚的地毯。
看来当那些佣兵闯进来的时候并没有对他手下留情。
“啧,还真是不走运……本来还想从他这里捞到一些关于撒拉弗的情报,现在看来还是想的太轻松了。”梅尔菲斯抱怨道。
罗门能够联系上撒拉弗,这是我上一次离开【神都】的时候所了解到的事情,梅尔菲斯自然也是知道的。
只不过……
“你要找撒拉弗?有什么打算么?”我问。
“问题真多,能不能别问来问去的?很烦人。”他不客气的扔给我一句评语。
我忍不住笑起来,这种感觉终究还是令人怀念,所以我完全没能生气。
“接下来呢?”
“在这里藏上四个小时吧,等你能量恢复。”
“四个小时么?”
“我当初出来的时候就是这样。”梅尔菲斯说道,“我们躲里间去,四个小时以后,你想干嘛都行,我也懒得再给你当保镖了。”
罗门办公室的侧面有另外一扇门。
我们走进去,那是一个属于罗门的私人休息空间。
休息室不大,但是藏下我们两个人绰绰有余。
外面不时的传来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声音,厂区里不停的有浮车在来回奔波。
有人入侵的事情大概已经被发现了,只是现在不管是媒体还是管事的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现在这种情况。
突如其来的变化太大了,政府没有准备好任何相关的应对措施,而那些心怀鬼胎的家伙们也迫不及待的插了进来,让本来就一片混乱的人类世界雪上加霜。
不过这一切和我都已经没什么关系了。
梅尔菲斯找了一张沙发坐了上去,而我则在房间里转着,摩挲着属于人类世界的、熟悉的家具和装饰。
虽然我生活在【神都】里已经很久很久了,但毕竟这里才是我长大成人的世界。
如果说没有感情,是不可能的。
换句话说,【神都】真正让我留恋的,是属于自己的力量和生活方式。
而现在,既然我已经把这些东西完好无损的带了出来,那么便没有什么遗憾可言了。
只是,很多人为创造新世界付出了无法挽回的代价。
“讲讲吧,我离开以后,这十多个月里发生了什么?”梅尔菲斯饶有兴趣的问我。
我扭头看向他,心里翻涌起了陈旧的悲伤。
“梅尔菲斯,AZZA不在了。”
梅尔菲斯脸上的笑容慢慢的崩解掉了,他深吸了一口气。
“那家伙怎么死的?”他沉默了几秒之后问道。
“破霜、保罗和燃墟围攻之下,被保罗的能量冲击打碎了身体。”我缓声说道,回忆起当时的情形,我只觉得有些难受。
“一打三……他没那么蠢,所以一定是老好人的毛病又犯了。”梅尔菲斯面无表情地说。
“是的,他要杀燃墟,而且差点就做到了。可是也暴露出了他远距离歼灭零级战士的能力,所以没人能容的下他。那场战斗是值得尊敬的战斗,AZZA赢得了所有人的敬畏。”
梅尔菲斯冷哼一声:“如果是对我而言,这个结局很完美。但对他来说,他还是会想和那群愚蠢的朋友一起开开心心的过日子。有力量的人就要去为大家使用自己的力量,AZZA的这个念头实在是太蠢了。”
“或许蠢的是我们。”我这样说,“像我们两个这么自私的家伙,倒是不用背负责任感。但同样,我们也没什么朋友。”
“我本就不需要那种东西,但你不一样。只不过你很聪明,知道在什么时候该去拼命。而不是像AZZA,明知道自己的渴望无法实现,却还是会被责任感驱使着,做蠢事。”
“AZZA让我对你说对不起,他一直很想念你。”我重复着AZZA的遗言,心里变得宁静起来。
“妈的……欠我的钱也要不回来了……可恶的家伙,人死了,再也不可能洗刷败在他手下的耻辱了。”梅尔菲斯长叹了一句,带着浓浓的不甘。
看来他输给AZZA的事情一直都还没能够忘掉。
“他死的时候,你在场?”他又扭头看向我。
“是的。”
“但你没有帮他。”
我点了点头,然后一五一十的将这十数个月之内所发生的事情讲述了出来。
我省略了很多不想提及的事情,只是将视角放在新人类的宏观层面上给梅尔菲斯描绘了新人类跋涉的图景。
就连梅尔菲斯这么冷漠的家伙,在听到我们与宫族会战之时,也露出了唏嘘之色。
毕竟他也没有体验过必须要肩负着责任,带着某种大义殊死一战的经历。
在那种时候,人会做怎么样的选择,谁也说不出来。
“最后,我们平平安安的穿过了光面。里林对我们的态度还算不错,附近途经的村落也会热情的拿出食物补给来帮助我们的平民。那段时光,让新人类找回了不少对自己种群的信心和希望。”
“那么燃墟最后打赢了么?”梅尔菲斯的好奇心更多的还是在那场最终的战斗上。
我回想着那个时候发生的事情,心脏剧烈的跳动起来。
“或许吧,他赢得了光嗣之王的承认。也赢得了让新人类穿过真正的神都,回到真实世界的权利……他预料到了将会发生的一切……他的确是赢了。”
“他死在光嗣之王的手里?”
我摇了摇头:“没有。据光嗣之王说,燃墟是千年以来第一个以纯战士身份站到那个高度的战士。那场大战真的是非常过瘾……光嗣之王也没有使用魔力,几乎所有人都是第一次看到两个零级用极端的纯战士战术全力对战。当时幽鬼和食影者的人也在观战,连爱丝弥蕾都不得不承认,自己之前对纯战士的战斗力判断有误。”
梅尔菲斯坏笑着:“爱丝弥蕾那么骄傲的女人,竟然也有承认自己走眼的一天。”
我也笑了笑:“纯战士在一对一单挑的时候所能够释放的力量太可怕了,零级魔战士瞬间爆发的能量输出级别,燃墟竟然可以连续不断地保持十五分钟以上……像我们这种魔战士,除非有压倒性的特殊能力,没有人能抗住燃墟那种进攻强度,五分钟都不行。如果当初燃墟没有重伤,AZZA绝对不可能打赢燃墟。”
梅尔菲斯咂咂嘴:“按你这么说,看来里林之王的力量比想象中要可怕更多。”
“里林之王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我现在还不是很清楚……但燃墟的的确确是成功的将光嗣之王打倒在地了那么一次,所以光嗣之王欣然履行了自己的承诺。”
“听着像是小孩子玩的打架游戏一样。”梅尔菲斯似乎对这场战斗丧失了兴趣。
“可是光嗣之王根本没受伤,燃墟也永远不可能赢他。光嗣之王之所以说没人能够用纯能量赢他,是因为他有一种封印能量的手段。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技能,但对方的能量用得越多,能量损失的就越快。最后燃墟的能量用尽,也便输了。”
“如果是那样,燃墟应该还活着。可是他并没有回来,作为首领,他不是理所应当第一个回来现实世界的么?”梅尔菲斯问。
“因为他的确是死了。”
我感慨着,任由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支配了自己的脑海。
AZZA的逝去已经过了数月,但燃墟的死亡却还是几日之前历历在目的情形。
疯狂的嘶吼、初邪的泪水、迦施的悼词、还有燃墟最后给新人类留下的遗产……这些东西所夹杂的情感,一直到现在我都没能够完全接受。
无数人死在这条血腥而泥泞的路上。
虽然燃墟并不是唯一看清了未来和过去的智者,但我明白,他一定是最坦然的那一个。
无数秘密随着燃墟之死埋葬到了时间里,或许终有一天很多真相会重新浮出水面——又或许永远不会。
我现在没办法让自己回忆燃墟死去时候的情形,因为只要想起初邪在那个时刻迸发出的感情,就会让我非常难受。
虽然初邪已经早已不属于我,但我仍然没办法将她从我的心里挪去。
“龙雀,我好好的给你带回来了。修拿说过,你们基因改造者身上的炸弹,可以从龙雀身上找到解除的答案。”我对梅尔菲斯说。
梅尔菲斯点了点头:“我会查的。你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我微微笑笑:“被女人甩了,所以也没什么特别要做的。可能会隐居一段时间吧,正好这里也有不少钱,可以试着找找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我拍了拍腰间厚厚的钱袋,略带一点点自嘲的说道。
这袋钱,可以算是我讹诈来的。
幽鬼和食影者由于之前突袭光面的事情而陷入了麻烦,因为想要去往里林的神都就一定要穿过里林的王城。
他们所想到的唯一一个办法就是混在我的部队里一起进去。
本来这件事非常简单,但是我却利用这个机会敲诈了爱丝弥蕾一百枚十字金币。
因为每当我想到她利用我的好奇心撬走我所有报酬的时候,都会气的耳朵疼,这次也终于算是让我报复了一回。
梅尔菲斯静静的看着我:“你是想回归正常的生活么?那种你曾经拥有过的,成为战士之前的生活……”
我长舒一口气,对他点了点头。
“虽然不知道能不能做到,但如果有这个机会的话,我会尝试的。”
“成为了战士,手上沾